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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9)(改)

    中秋佳节,不管是江国还是黎国都是要过的。

    佳节面前,战事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这几天,江国军队并没有来骚扰商州。仿佛是这些年的心有灵犀,这几天连游击军队都不用出去了。

    沈祈雨倒也乐得没事。

    那一队打算自己做月饼的从早上一直忙活到现在,沈祈雨溜进厨房瞧了瞧。果然,主张自己做的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做的那些形状至少都看得过去。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是绿豆馅儿的。

    “沈将军,吃起来怎么样?”一个士兵一边捏面团一边问。

    “好吃。老刘你以前是不是干厨子的啊,哈哈。”沈祈雨打趣道。

    老刘受到这样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家里儿女爱吃,年年都是自己做的。”

    沈祈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逢佳节,更思亲,他说:“那今年兄弟们可有口福了。”

    “哎。”

    沈祈雨没事就在军营里要么练剑,要么四处乱跑,虽然来的时间短,但认识的人却不少。虽然身份尊贵,但一点架子也没有。再加上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极讨人欢心。

    沈祈雨拿着那块月饼,踱到另一边说买馅儿的那些人,相比之下,就惨淡了许多。

    “这边大家怎么不做了?”沈祈雨问。

    只剩下的两三个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一个人答道:“兄弟们都叛变到那边了,学做月饼做的热火朝天的,就留我们收拾。”

    沈祈雨笑:“哈哈哈,这边弄完赶紧也过去,蹭吃去。”

    十分不幸,这个八月十五是个阴天。

    白天一天的万里无云全部躲到夜晚出现,搅得人有些败兴。沈祈雨也早早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点上灯,翻出一本书来读。他只翻了一页,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这书写的是什么狗屁,自己从前是怎么看下去的。”

    在边陲这些许日子,沈祈雨觉得自己无论是为人处世方面还是精神境界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因此觉得自己的过往不免天真幼稚了些。

    可到底哪里变了,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像一个过渡期,经历着从外到内的变化,搀着一些烦躁在里面。

    他放下书,又走出去。门外比屋里凉爽许多,他抬起头看向天空,想等着月亮出来,一圆中秋节看月亮的习惯。

    但天上黑漆漆的,很久也没变化——也看不出什么变化。他的思绪不知为何便从黑夜飞到了那被撕下来的黑色衣料,又想到那件粉色衣服。

    他羞愤交加,只觉得那人真是无聊。他还以为他的声音发颤是愧疚或是不忍,现在想来估计是在强忍着不笑吧。

    沈祈雨不了解那人,又想他是否居心叵测,有许多的好奇。

    沈祈雨转了转发酸的脖颈,又担忧起战事来。黎国本可以不处于被动,但偏偏甘心被动,从不主动发起进攻,难道就这样任由江国和我们耗着?

    他又有点怀疑皇上是不是还是那个自己觉得最厉害的人,他们的决定又是不是正确的。

    两国之间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但问题是什么时候打。可看现在的状况,江国只是时不时地来骚扰一下商州,并没有大肆进攻的趋势。他们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他叹了口气,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老气。他心想:“我要是站在赵总兵或者南王他们的角度就好了,这样知道的也多些,也能有自己的判断,自己的决定了。哪像现在,想来想去,毫无头绪。”

    谁也没让他想,是他自己让自己走进一条布满荆棘的路。有人让他待在金子做的花园里,可他更想要充满砂砾石头的广阔。

    第二日,沈祈雨就要照常点兵,出去游击。他其实没必要出去的,但他什么都不懂,只好身体力行,将自己当做普通士兵,而不是个空降的将军。

    他特意多点了一倍的人,全部是士兵中的佼佼者。因为他今天下的决心不是不输,而是大获全胜。他不要再被动,既然是游击将军,就得干些真正的事情。

    他说:“打仗的目的是赢,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不管是正义战或是侵略战,胜利的一方才有命讲话。我们不能一直在沈则云的阴影下,一鼓作气势如虎,先大挫敌军一把。”

    果然,在沈祈雨的意料之中,敌方带队的是沈则云。

    他将自己带的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人借着旁边的草木将自己埋伏起来,另一部分则像没发现敌军一样,甚至更大摇大摆,根本就是故意引人过来。

    沈祈雨拿准了他们的骄傲,在连续的一场场胜利中滋生出来的骄傲。只是沈祈雨不知道,沈则云本就是一个不知退缩躲避为何物的人。

    隔着一段距离,就听见沈则云招呼:“沈将军,好久不见。”

    沈祈雨“哼”了一声,本来是不想答应他的,但心里的气一股脑地冲向前,没好气地说:“不见最好。”

    他在所有人面前都能维持着自己的彬彬有礼,好像带些保护色彩一样把自己和别人隔开一段距离,偏偏在这个人面前气急败坏。

    沈则云跳下马,十分悠闲地拉着马往沈祈雨走来,仿佛他面对的不是敌军而是一个经常约着见面的老朋友:“沈将军,新衣服试了吗?”

    他走得慢慢近了,沈祈雨差不多能看到他脸上的笑,更是气得嘴唇发抖说不出话。

    沈则云命自己的手下留在原地,顺便扔下缰绳,一个人朝着他们走来:“怎么几日不见,沈将军还长高了一些,那衣服怕是不太合身罢。是我疏忽,忘记沈将军正在长身体。下一次,一定再做一套赔罪。”

    沈祈雨看着他越走越近,脑子也越来越清晰:“他再走近些……就是现在!”

    他大喊一声:“冲啊。”先前埋伏的人从两侧包抄,把留在原地的江国士兵包围了起来。

    沈则云拔剑戒备:“沈将军,你这可不仗义了。还不能让人好好说话了?”

    沈祈雨一剑刺过来:“战场上,谁还等你说话。”

    “你啊。”他嘴里不停,手上也不闲着,一边抵着沈祈雨越来越猛烈的攻击,一边收拾了几个上前帮沈祈雨的士兵。

    在战场上的人更是惜命,于是遇弱则强,遇强则躲,渐渐地又变成沈祈雨和沈则云两个人的打斗了。

    事实证明,沈祈雨的人多战略是有效的。沈祈雨听到人死前那声无力地哀嚎,看到遍地的尸体,虽然胜利在望,但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反观沈则云,自己手下的兄弟身躯倒地溅起的灰尘连他的衣裳下摆都沾不上。仿佛死的是路边的一株野草,与他毫不相干。

    他心里有些骄傲,也有些对沈则云的鄙夷,说:“沈将军不管手下的人的死活,也该想一想自己的死活。纵使你有天大的本事,难道还能从这么多人手下逃走?”

    沈祈雨专心接着沈则云的剑招,看起来竟有些正经:“我只需从你手下逃走就好。”他往后连着退了两步,离正在打得一片混乱的战场更远了些。沈祈雨担心他是为了把自己引过去,好让人来不及围他。他若是跟了过去,就是遂了他的愿;可若是不跟,就是直接放他走了。

    沈祈雨犹豫了一瞬,可这一瞬间,沈则云已经跑到了马前,一跃而上,朝着混战的方向大喊一声:“撤。”

    沈祈雨心想:“撤是撤不了了。他冲着跑向另一匹马,跟着沈则云地方向追去,但同时心里也有些忐忑,毕竟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些差距的。

    “沈公子,沈朋友,你就算追上我也打不过我,你又何苦相追。”沈则云扯着嗓子在前面喊。

    “为何每次和你打仗总是如同儿戏,为何我总是被你戏耍。追不上也要追,打不过也要打。”

    万万没想到,沈则云突然勒住了缰绳,马慢慢地停下来,等着沈祈雨追上他。

    “沈祈雨,”他直呼其名,“你怎么也这般无趣,明明生活无忧,不曾受过什么罪,还要来这边陲,受尽磨难。十几岁的少年郎好容易还能有几分天真做派,你却一点也不珍惜。你觉得自己现在这幅勇敢无畏、以死报国的姿态甚是感人,甚是伟大?愚蠢!”他越说越激动,额头上青筋暴起,手攥得紧紧的。

    沈祈雨被他喊得有些懵,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说起这些:“什么?”

    沈则云收起了刚刚那副模样,换上了面无表情,只是眼里还带着凶恶的恨意:“你打不过我,我也不杀你,你就没必要再追了。我怎么样对待战场是我自己的事,你作为对手,只要想着怎么赢,怎么保命就好了。以后还要经常见,我可不想你死的那么早。”

    话说完,一扬马鞭,只留下沈祈雨留在原地,自己朝着无可奈何地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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